2013年5月21日,xx市公安局接到报警,一名柴夫在方圆几里无人烟的荒山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因天气炎热,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变形,只能依靠衣着辨认其为男性。"许队,周围地方都已经搜查过了,并无特殊发现",赵贞说道。被称为许队的人叫许凡,是xx市刑警第一大队队长,他脸上带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刀疤痕迹,据说是在十年前与歹匪搏斗时留下的,因伤疤太大,难以修复,到现在还可以看出当初刀痕。许凡听到赵贞的汇报,开始挠脑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陷入思考的标志性动作。

两人站了许久,许凡缓过神来,以低沉的嗓音说:"扩大搜索范围,调取离这儿比较近的几条公路的监控录像,看是否有发现。"

停顿了会,问道:"那名柴夫老人的情况如何?"

赵贞摇头,表明柴夫老人的情况不太理想。

"他孙子怎么样?"许平认真地看向赵贞。

后者还是摇头,紧接着叹息,"孩子受到的惊吓过大,现在在休息。"

原来柴夫发现尸体后,惊吓至极,发了疯一般跑回家,柴夫孙子机灵,看见爷爷情况不对,询问爷爷发生了什么事情,柴夫见孙子在旁,说有人死了,赶紧要孙子去报警。孙子报完警后,就见爷爷已经神志不清了。老人患有轻微的精神病,经过这次刺激,有加重的迹象。

许平不时地看向周围,浑浊的眼睛里面依旧带着刑警的凌厉,眉宇紧皱。

"许处,勘察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大队侦查人员欧阳静。

"如何?"许平有点心不在焉。

欧阳静脸色发苦,但还是汇报着侦查结果,经法医初步坚定,男子岁数在43-45之间,死亡时间超过10天,死亡原因暂且不明,需进一步进行鉴定。目前死亡男子身上没有发现有打斗痕迹,手上,腰处,腿上皆有绳索捆绑,有明显的挣脱勒痕,可推测男子死于他杀。该名死亡男子小腿上有一处切痕整齐的伤口,可能是刀片或小刀划伤的,此处伤口不能致命。尸体小腿旁边有一处干枯血迹,应该是小腿处被割伤后所留下的,血迹还需鉴定,才能确定是否为死者本人的。死者身上仅有一张身份证以及一些零钱,不能确定身份证上的照片为本人。可以认定为他杀。

欧阳静看许平好像还是心不在焉,仿佛刚才的调查报告丝毫没有能吸引到许平。为避免尴尬,欧阳静悄悄地咳了两声,许队,您已经了解大致情况了吗?许平的魂被欧阳静拉回现实,涣散的视线逐渐对焦,连忙回应应,"嗯,了解,辛苦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欧阳静又何尝没有看出许平的敷衍,但碍于队长面子,便一个嗯字了事。

许平踩在枯萎泛黄的落叶上,柔软的触感从脚板反馈至全身。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眯着本来不大眼睛,眉头皱的更紧。

xx市公安局内,一群人正在召开会议,正是以许平为首的刑警大队人员。"法医鉴定,死亡男子年龄为43岁,死亡时间为12天。死者生前患有轻微的心脏病。在死亡之前受到惊吓,导致心肌梗塞而造成的死亡。另外,在死者体内发现少量咪达唑仑,这是一种快速安眠剂。"欧阳静声音略带嘶哑,以平缓的语气汇报尸检结果。

"咪达唑仑是否具有致命性?" 许平此时看起来有不小的疑惑。

欧阳迟疑了一会,为队长解惑,"少量咪达唑仑可使人在20分钟内快速入眠,大量用剂可导致死亡,早年英国伦敦就出过一件男护士从医院拿药,犯下多起强奸罪行的事情。其中一位受害者就是在喝了他下过药的苹果酒之后死亡的。死者体内的咪达唑仑含量不足以对人体造成死亡"

"赵贞,你们小组的侦查结果如何?有新的发现吗?"许平希望从赵贞眼中看到一点不同,但后者似乎眼中毫无波澜。"经过我们再次对死者周围几公里的搜寻和后期的侦查,发现下列几个疑点。一,死者的身份证是伪造的,公安系统上查不到此人的任何信息。二,在2013年5月7号,距离死者七公里有一小村落,一村民称被一陌生男子问路,村民说男子开着一辆面包车,车窗很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三,男子问路的地方,很奇怪。男子问的地方叫滩涂村,村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村子,问路也就结束了。"

"是否叫村民认尸?"

"是的,经村民辨认衣着,死者为当时的问路男子"

"到滩涂村了解情况了吗?"

赵贞此刻很是为难,低下头推了推眼镜。"滩涂村没有找到,我们找遍了地图,问遍了村民,没有任何结果"。赵贞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仿佛这个村落是编造的。"

"查到面包车车牌号了吗?"

"没有,村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车牌。"

"在必经公路上是否调取监控录像?"调取是调取了,但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监控摄像头有40公里,当天路过的面包车超过1000辆,不能逐一排除。"

"柴夫老人与他的孙子怎样?"

"老人自从发现死者后脑袋不大清醒,他的孙子情况到是好了很多,但对具体情况也不大了解。"

许平只有五十来岁,但他头上的头发几乎花白,为了这个案子,他已经有三天没有休息。在工作上,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暗地里被队员称为妖怪,曾经为了一个命案连续六天不睡觉,三天不吃饭,他工作起来可以忘记自我。

许平凝视赵贞许久,仿佛能从赵贞脸上看出杀人凶手。终于许平移开自己的视线,拿着马克笔轻敲会议桌,扫过重案组众人,不慌不忙地说道:"从案发地点,作案方式来看,这完全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但我们现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案件的突破口,因而麻烦各位要加快自己的工作进度了,散会!"

"是!"

许平回到自己的家中,打开灯,然后整个人倾泻在沙发上。在离沙发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笑的很开心。但一切都已成过往,照片中的男人已经满头白发,正躺在沙发上。女人则死在八年前一场车祸。小孩十年前被歹匪绑票,歹徒恼羞成怒,当着许平面撕票,然后逃走。家,本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字眼,可对于许平来说,变成了几个难以忘却的噩梦,和仅供居住的房子。谁也不知道许平怎么熬至现在,没人看见他掉过眼泪,他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笑容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好像似已经灭绝的渡渡鸟一般,消失殆尽。

十年前女儿的笑容还深深地存留在许平脑海中,挥之不去。凶手撕票时情景许平还记得清清楚楚,眼光残忍,笑的毛骨悚然。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毫无怜悯之心,枪声响起,女孩倒在血泊之中,目光呆滞,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许平在沙发上翻来覆去,长时间的工作与熬夜使他快速衰老,体力也大不从前,整个人骨瘦如柴,很难想象他是一名刑警。经过一个来小时的翻转,许平终于睡着了。夜,在许平的房子里面开始蛰伏起来,一块随着许平沉睡。

"米晴,出国学习的感受怎样?"说话的是武娴雅,一身干练的工作装显得她精神饱满。

被称为米晴的女人听到武娴雅的声音,顿了一下。"还好啦,这次讨论学习收益匪浅,不同国家的人想法不同,很多观点闻所未闻。" "你过不错嘛,男朋友在你身旁陪着你,哪像我孤家寡人。你又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还在为工作发愁呢,硕士学业完成后就属你活的轻松。"

"哪有。"武娴雅晃了晃脑袋,见周围没熟人,气愤地说道:"我那个公司的老板很是苛刻,对员工的要求很严格,我都被批评好几次了。"武娴雅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的出她对于这件事很是气愤。

"回国后打算去干嘛,找宇凡昱吗?"武娴雅的八卦脸暴露了她的目的。

米晴看见闺蜜的神态,不禁苦笑,她已经很久没有与那个叫宇凡昱的男人联系了。自从她去国外学习交流,她便与那个男的断了联系。宇凡昱发消息给她,她不回。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邮件更是很久没有去看,不用说,肯定又是满满的未读件 。她不想见这个男人,更不想回想起他。

"不会,我们已经断了联系,回国后我会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先养活自己。"米晴对武娴雅的八卦直接展开自己的反击。

"可是......"

"不用说了,我和他之间没有可能。"

武娴雅神情变得沮丧,本来想再次劝一下,但见闺蜜脸上坚决的表情,到喉咙里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吧,打算找什么工作?"武娴雅不得不转移话题。

"做本行喽,做一名心理咨询师。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自己开一个心理咨询所。"

"你硕士毕业后不是说不想在做这一行了吗,怎么现在又......。"武娴雅看起来很不解,欲问又止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米晴没有继续说话,脑海中浮现以前的画面。米晴和武娴雅是湖南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同一届学生,后两人又同时考上中国政法应用心理学大学研究生,硕士毕业后米晴选择继续深造,考上了浙江大学应用心理学博士生。武娴雅则放弃考博,而去找工作养活自己。

宇凡昱是米晴在读硕士时认识的男友,但后来彼此人生观不同,分歧很大,经常吵架,米晴要求分手,宇凡昱不同意。这时候米晴已经在读博士了,米晴一气之下,申请学校的出国交流学习名额,米晴学业优异,顺利得到了这个名额,便独自出国了。

"没办法,只有靠这一行吃饭,其他的我也不怎么会。"米晴露出稍许无奈的表情,吐了吐舌头,武娴雅看着她,简直想吐一口唾沫淹死她。

两人正在互掐玩闹的时候,突然响起了铃声。"你的电话响了,快接一下吧。"武娴雅微笑着,看起来不怀好意。

"喂,有事情吗?没什么大事我就挂了。"米晴似乎早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一向温和的她此刻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没什么大事,就想和你聊一下,有时间吗?哪怕几分钟也好,可以吗?"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明天再说吧。"说完这句话米晴就挂掉了电话。语气很不友善,不禁让武娴雅心中一颤。

"是宇凡昱打来的吧?"

"对,是他"米晴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的事好好解决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我呗。快到上班的时间了,我该回去挨骂了。"

"好,过几日再找上几个姐妹聚聚。拜拜"

"拜拜。"

武娴雅走了,剩下米晴一个人在星巴克。米晴独自搅拌着咖啡,仿佛还嫌咖啡烫嘴,但实际上,咖啡已经凉了许久......。

滴答滴答......。"喂~,哪位?"米晴睁开困倦的双眼,昨天晚上的熬夜工作使她疲惫不堪。

"是我啊,你亲爱的刘艺赟。您老出趟国就把我忘了啊。"

打电话来的是米晴读硕士时认识的同一所学校犯罪心理学专业的刘艺赟,两人兴趣相投,接触较多。

"艺赟啊,我现在还在睡觉呢,你看看时间再打电话好不,现在才早上七点。"米晴语气中带着不满,但没有丝毫怒意。

"行,那您老先睡,小的先候着。拜拜。"

"拜拜。"

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米晴知道她已经挂了。米晴放下手机,想继续睡觉,但却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这几天,自己在筹备自己的心理咨询所,每天忙到很晚,米晴虽乐此不疲,但身体吃不消,回到家倒头就睡。

在床上翻滚了半个小时,米晴从床上坐起来,思考着刘艺赟打电话的目的。那家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什么事情麻烦自己。

滴答滴答......。电话又响了。米晴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又是刘艺赟这家伙。

"您老睡的可以吧?嘻嘻。"

"笑的这么欢,不怕笑掉牙啊。"米晴有一种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是可爱。

"好啦,开玩笑啦。"

"我有事情拜托你,严格来说,是我叔叔拜托你。"刘艺赟突然严肃的话语让米晴一怔。

"你说,什么事情?"

"我们约定个时间见下面吧,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好,我们后天在陈皮子桥下的那个咖啡店见面可以吗?"

"好,到时见。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拜拜。"

"嗯,拜拜。"

到底是什么让刘艺赟如此谨慎严肃?米晴很不解,她到现在才发现对刘艺赟这个人很陌生。她叔叔拜托自己又有什么事情?自己学的是应用心理学,现在仅仅是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又能帮到她叔叔什么?米晴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

"舅舅,舅舅,醒醒。"

许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孔。许平脑袋作出来判断,是自己的侄女。

许平从沙发上坐起来,拍打着自己沉重的脑袋。"原来是艺赟啊,你怎么来这啦?"

"我顺路回家,然后路过您家附近,看见您家灯亮着,就想着过来看看您。恰巧您没关门,我就进来了。"

"家里有点乱,希望你不要介意。"许平有点不好意思让一个女生看见自己家中的杂乱。

"没事的,舅舅您要注意身体啊,可不能一味的工作。"刘艺赟知道这样说,舅舅也不会听进去,但关怀不能少。

"我的身体还很硬朗呢。对了,工作上怎么样?顺利吗?"

"还好呢,在学校里面主要面对具有心理障碍的学生,比观察犯罪好很多。"

许平听了这番话,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艺赟,我在想是不是当初我坚持的选择是错误的,让你放弃了刑警工作而转向学生的心理辅导。"愧疚之色在许平脸上浮现出来,他不敢看向侄女的脸。

"我不后悔,我也知道舅舅你也是为我好,刑警工作的确不适合我,反而现在在学校里面的心理辅导更能发挥我的能力。"

许平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女,对刑警这份工作很是渴望,对自己也一直很崇拜。但自己又怎么能将侄女放入随时准备牺牲的队列呢。如此一来,许平便劝说侄女走向其他工作。刘艺赟也很听话,对自己的舅舅很敬仰,于是听从了舅舅的话,去一学校当一个心理辅导老师。

沉默的气氛在房子里面弥漫开来,两人都不说话。

刘艺赟打破了这份尴尬,"舅舅,听说最近在荒山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他杀,破案了吗?"

"还没有,现在毫无头绪,我们大队也正因此发愁。"许平看起来不太愿意告诉侄女,但侄女询问,不能闭口不言。

"那我们可以找下专业人士进行犯罪测写。"

"专业人士?"

"对,比如犯罪心理学专家。"

许平此时很不高兴,以为侄女想要参与破解这起案件。

刘艺赟仿佛看出了舅舅的不快,明白舅舅心中所想,连忙解释。"舅舅您误会了,并不是我参与,而是他人。"见舅舅脸色好了不少,又紧接着话题。"我有一个学应用心理学的博士同学,虽然她的主攻专业并非犯罪心理学,但推理能力,丝毫不在专业侦探之下。对于犯罪者,我相信她更能比我了解他们的心理。""最进她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我相信她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的。"

许平和他的大队人员现在对案件毫无头绪,曾有人提出要不要请私人侦探的主意。刑警大队中有一部人员属于年轻一代,深受日本推理小说的影响,提出这种问题也不奇怪。

许平正在考虑侄女的话,但在中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私人侦探,只有一些非法机构在做,可靠性不明。

许平的再次沉默再次打乱了刘艺赟的心。"舅舅,她并不是私人侦探。她自学了犯罪心理学,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超于我。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应该成为一名犯罪心理学专家的。而。"

"犯罪心理学既研究犯罪人的心理和行为,又研究与犯罪作斗争的对策心理学部分,即被认为是司法心理学的有关内容。在某种意义上,是合法且正规的。"刘艺赟继续补充道。

刘艺赟继续引诱许平,"舅舅你看,她是我的同学,又比较专业,让她了解一下事情大概,我们并没有损失什么,万一她有发现呢?那岂不是很好嘛。要她试一下嘛,舅舅~"

"好,就让她了解一下,看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新的看法。"许平知道自己侄女很热心,想帮助朋友。

"好勒。"

"舅舅问你个事情,要说实话。"刘艺赟难得看见自己的舅舅以笑态来与自己说话。

"您问。"刘艺赟很好奇自己这个严肃的舅舅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你也不小了,找了男朋友吗?"

刘艺赟发懵,"舅舅你什么时候也和那些三姑六婆一样,也喜欢问这种问题了?"

"舅舅不是喜欢问,而是对你的人生大事关心。再说,对自己的侄女就不能关系一下。"许平又恢复严肃脸,刘艺赟一看舅舅这突然的严肃,知道他在故作严厉。

"好没有勒,现在的男人啊,追女人就像吃快餐一样,快餐上的快,男人就大口猛吃。要是上的慢,男人就直接走了。耐心这东西,现在在男人身上找不到了。"刘艺赟抱怨着这世道男人的不忠诚和没有耐性。

许平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语。

"有没有意中人?"许平再次发问。

"没有。好啦,舅舅,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成八卦精啦。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与我同学见面的时间我定好了再通知您。再见。"

"再见。"许平目送自己侄女离开,又补充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啊 。"

"好的,舅舅。"

房间里面再次只剩许平一人,这八年来,他就一直忍受着这种习惯性的孤独。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嗜好,如一个透明人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对于他来说,仅仅是苟且偷生的欢愉。活到那个该死的时候,他就会逝去,被众人遗忘。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许平把荒山杀害案与米晴说了一遍。

米晴眯着眼睛,眼神中不时有灵光闪过。她对于这类事物很感兴趣,她与刘艺赟也因此而认识。

"按照您这样说,这件案件的确没有可入手的地方。"米晴端起咖啡,小抿一口,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那辆村民所说的面包车是否找到了呢?"米晴开始发问。

"没有,至今没有找到可疑的面包车。我们找了许久,但这辆面包车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世间。"许平自己也诧异说出这番话,竟然以鬼神之事来分析观察。

米晴的面孔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又问道:"死者的身份有没有确定?"

许平依旧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疑点都可以成为破案的关键,但调查到现在都毫无进度,可以说是停滞了。

"我们来简单地分析一下凶手的心理与行为。"米晴看着这位满头白发的刑警,真诚的眼神是许平自己许久没有都没见过的诚恳。

"您说。"许平被打动了。

"假如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事件,那么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死者会平白无故的去一座荒山里面吗?显然不会。我把它认定为复仇。凶手和受害人可能有两种关系。一,凶手是受害者亲人或朋友,凶手将受害者骗至荒山之中,进行杀害。二,受害者胁迫凶手进入荒山,进行某种事情,而凶手早有准备,一举反击受害者,杀死他并抹去痕迹。在我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受害者只有他一人问路,而凶手藏在面包车里,试想一下,为何面包车玻璃窗上会被涂成黑色,不想他人看见面包车内景象对吧。许队长,您看我的分析如何?"

许平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提出疑问,"纵然我们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对于身份的查明,依旧还是没有进度,如何?"

米晴微微一笑,又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地吹了一口。缓缓说道:"许队长,你看这咖啡如何?"

许平奇怪,为何又谈及到了咖啡。但接下来米晴的话语使他心中疑惑被解开。

"一般人评价咖啡,都离不开苦涩二字。但少数人,他们并不认为咖啡苦涩难喝,而恰恰相反,咖啡在他们嘴里是香甜可口的,他们很享受咖啡给他们带来的苦与甜相互融合的感觉。许队长,我们有时候仅仅是将受害者当做受害者来对待,而没有把受害者当做另一件事情的加害者来看,说严重点,受害者有时候就是迫害者这一说法,您是否有想到过呢?。您说这点与他人品咖啡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我懂了,谢谢您的指导。请问您还有其他的指教吗?"许平在这时候不禁对米晴有了钦佩之意。

"指教不敢,相比于许队长,我这点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米晴苦笑。

"好,谢谢您了。"

"听说您最近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米晴小姐年轻且有为,应为年轻一辈楷模"

"不敢当,不敢当。"

......。

"赵贞,死者的身份查明了没有?"听了米晴的分析后的第二天,许平就很关注死者的身份。

"还没有,我们要查明死者身份如同大海捞针,艰难且险阻。"赵贞面色为难,但不得不说出这其中的事实。

"你换个思维去查明死者的身份。"许平给出了他的见解。

"啊,换个思维,比如?"赵贞实在想不到换到哪个思维,这对于他有点为难。

"你去把死者的特征与过去三十年来公安系统里面有犯罪记录在案的凶手,嫌疑人等人员特征进行对比,看是否有发现。"

"好的。"赵贞很爽快地答应了。

许平回到自己家中时,已是深夜。夜对其他人是绚丽的,对于许平确是残忍的。万家灯火通明。许平厌恶黑夜,厌恶这世俗的黑暗,更加厌恶这绚丽的黑暗。

但对于犯罪者来说,夜晚总是令人着迷的,他们开始穿梭在犯罪之间,自由、兴奋、饥渴、刺激等一切感官行为开始极度活跃,犯罪因子在身体各处炸裂,驱使着这些夜行者们向黑暗中走去。

"米晴,我有事跟你说,你有空吗?"米晴再一次接到了刘艺赟的电话,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刘艺赟极度严肃的话语让自己听着很不舒服,但既然是好友,见一面,又何其不可呢。于是便答应了。

"我舅舅他死了。"刘艺赟面无表情地对米晴说道。仿佛这是一件不与她相干的事一般。

"你舅舅,就是上次与我交谈的那个刑警?"米晴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

"对,他前几天死于心脏病。在他心脏病突发的时候,没有人在他身边,他的药也吃完了。"刘艺赟说出这件事时面色平缓,毫无波澜。

"他也是应该去与家人团聚了。"刘艺赟又补充一句。

"你......。"显然米晴为刘艺赟现在的态度很不满意,甚至还有一丝气愤。

"不用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舅舅十年前丧女,八年前又失去妻子,这几年来的生活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煎熬,更是孤独,死亡对于他来说莫过于解脱。"刘艺赟解释道。

"自从我舅舅丧女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出那个杀人凶手,正是这种精神支撑,他才有动力与勇气活到现在。他年纪只有50岁,但满头白发,皱纹在他脸上仿佛像是命运的刀刻。"

"米晴,问你个问题,杀人者应该偿命吗?"刘艺赟突然开始发问。

米晴听了刘艺赟的问题之后,开始沉默。在人之常情的方面来讲,杀人就应该偿命。但在现代社会,杀人者只能交之于法院判决。法院根据杀人者的各种行为来判决杀人者。杀人者可能不会死,可能被判无期徒刑,也可能被判有期限的牢狱之罪。但这些是受害者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希望加害者被判死刑,他们认为杀人就应该偿命。米晴内心很纠结,一时语塞。

气氛沉闷了许久。刘艺赟开始说话。"我的观点是杀人就应该偿命。就算杀人者在被抓后,不处以死刑。被判无期或有期,对于受害者家属又是一种什么感受呢?他们看着害死自己亲属的人还可以活在这个世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牢狱中杀人者会背负虚无的十字架吗?他会忏悔吗?他对于自己的行为会感觉到良心不安吗?"刘艺赟越发激动,越说声音越大。

"可是,现在是法制社会。"米晴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所以,既然杀人者在牢狱中不能忏悔,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且现在是法制社会,那么我们是否可以采取另外的方法呢?"

"另外的方法?"米晴对刘艺赟的话语感到疑惑。

刘艺赟轻轻一笑,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米晴不禁毛骨悚然,"杀死加害者!但这样自己岂不是成了杀人犯?"

"那又怎样,对于一个剥夺他人生命的畜生来说,杀死他与杀死一只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刘艺赟露出残忍的笑容,让米晴内心不安。

"你舅舅负责的那个案子怎么样?"米晴不想继续那个话题,连忙转移刘艺赟的注意力。

"那个案子,没能破掉,在我舅舅死后,这个案子被搁置了。"

"没破,可惜了,世间又多了一个潜逃罪犯。"米晴摇摇头,表示惋惜。

"好啦,今天也时候回去了,有时间再聚。"刘艺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好,再见。"

"再见。"

刘艺赟离开,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舅舅许平家。许平很久以前就立了遗嘱,死后房子留给刘艺赟,这个世界上还能给予他关怀与亲情的人。

刘艺赟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而来,那是消毒水的味道。走进门内,刘艺赟站立许久,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曾经与舅舅在一起聊天的情景,可如今,人走楼空。她开始慢慢地在房间转悠,在舅舅卧室的抽屉里,发现一本日记。刘艺赟看日记本的新旧程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打开这本日记,熟悉的字迹让她心情难以平复。许平记载的都是女儿死后十年来自己的心情,很多无奈与后悔的情绪充满在这一本日记本里面。刘艺赟翻开最后一篇,发现是许平死之前写的。

日记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前天叫赵贞从公安系统中查询是否有与死者的相似的人,但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赵贞查到了,他是十年前杀死我女儿的人,潜逃十年,后被他人杀死,痛快痛快。这十年来,听到这个消息是我最兴奋的时候。而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杀死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女孩,敏儿在他手中的无助与彷徨仿佛还历历在目,我永远不会忘掉。现在,他死了,死的如此惨,这是天意啊,既然我收不了你的命,那么就让别人来收。我现在很想感谢那个杀死畜生的人,可是我知道,我可能找不到了,我的生命也不允许我继续活下去了。为了帮助这个帮我杀死畜生的善人,我决定,不再进行案件侦查,尽可能拖时间给恩人,抹去一些关键的案件突破点。我虽然是个警察,但我更是个父亲。为我的女儿而抛弃的我的职责,哪有什么不值得呢!

刘艺赟合上了日记本。思绪逐渐回到了几个月以前。

他叫韩玉溪,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至少刘艺赟是这样认为的。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认识,刘艺赟是通过暗网找到这个人的。并且知道他现在在从事妇女贩卖的违法行为,但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些查到的有关韩玉溪告诉警察。

在她读初中时,和自己的表妹许敏儿一起回家。本来回家的过程中是一段快乐的旅途,但她们遇到了恶魔,他叫韩玉溪。他掳走了许敏儿,就在刘艺赟眼前,眼睁睁地看着表妹被掳走,却无能无力。她求助路人报警,警察赶到,刘艺赟发现那冲在前面的是自己的舅舅。之后韩玉溪被激怒,杀死许敏儿,并成功逃窜。刘艺赟永远也忘不了表妹那无助的眼神与舅舅的撕心裂肺,她在心中决定了一件事情。

她成功的与韩玉溪取得联系,并越聊越熟,她超高的的心理技巧与极强的语言素质,让韩玉溪沦陷,这个43岁的罪犯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欺骗的快感,但他却不知道这是死亡前的最后恩赐。

他们之间见面了,韩玉溪彻底沦陷。他开始离不开她,但过了一段时间,韩玉溪开始厌倦,他是一个罪犯,更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韩玉溪打算将刘艺赟卖到一个偏远的山村去。

韩玉溪开始行动,刘艺赟亦开始行动。他将她绑起来,放在隔音隔阳光的面包车里。而刘艺赟早有准备,事先弄到的咪达唑仑和准备好的刀片,藏在自身隐蔽的地方。

韩玉溪要刘艺赟下车,他自己也随即下来。他们要去一个极其偏远的山村,他们要绕过好几座荒山,而在其中一座荒山之中,她决定动手杀死韩玉溪。

她先在韩玉溪的水里面放入咪达唑仑,在韩玉溪喝完水后,他直接昏迷过去。刘艺赟自己解开绳子,把韩玉溪捆在树上,等待他的醒来。

第二日中午韩玉溪醒了,他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谁活到最后,进而拥有别人的生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现状了,羔羊变成了饿狼,刘艺赟披的外皮终于掉落。她想干嘛?这是韩玉溪内心的疑问。他开始内心惶恐,不安。

恐惧是人惧怕某些事物的表现,当恐怖来袭,全身的肾上腺激素狂飙,释放出爆炸元素。那可以是一瞬间,也可以是长时间。瞬间爆炸会让人脸红心跳,长时间持续则会让受益者从天堂到地狱,投向死神的亲吻和怀抱。死亡是短暂的,可是恐惧至死,是一直在死亡与活着的交替轮回中徘徊。进则身死,退则心死。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面对死亡有的人是慷慨就义的,如嵇康、方孝儒、文天祥等。当然,贪生怕死者亦不在少数。绝大部分普通人都是怕死的,罪犯也不例外。当死亡来袭时,举止迷茫、眼神黯淡、不知所措、面色如灰等行为如同百花齐放一般,都一齐在其身上体现了出来。不过,百花都是极度妖艳的死亡之花的化身,开在彼岸,通向地府。

韩玉溪的眼睛被刘艺赟蒙上,他不知道刘艺赟到底要干嘛,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已经飙到极限,砰砰砰的心跳声大的惊人,韩玉溪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心理学上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试验。印度的几位心理学家想看看心理暗示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于是,他们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在警察局和法院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即将被处死的罪犯。

这是一种很残酷的试验,因为可能会把人活活吓死。心理学家和警察说好,让警察把罪犯带到一间黑屋子里,告诉罪犯:"根据你所犯的罪,我们已经决定为你执行死刑。本次死刑执行的方式,让你流干血而死。 "

然后,人们把罪犯捆到床上,将手臂伸出床外固定好,并将罪犯的视线隔开。一位医生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伸到罪犯面前说:"我现在就用这把刀切开你的动脉血管。 "一边说,一边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动脉处轻轻地划了一下。不过,医生并没有使劲,犯人只是稍稍划破了一些皮,并没有流多少血。

不过,心理学家们在犯人床边放了一个金属盆,用滴漏将水一滴一滴滴到盆里。水滴落在金属盆中,发出恐怖的嘀嗒、嘀嗒的声音。而且,旁边几个化装成医生的心理学家还时不时地说句话,"已经300毫升了"。一会儿再说一句,"已经小半盆了"。

犯人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下,脸色越来越苍白,好像真的流失了这么多血一样。再过一会儿,犯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犯人竟然面色苍白地死去。

刘艺赟正准备用这种手法来吓死韩玉溪,对于她来说,要韩玉溪死并不难,但她一定要韩玉溪经历绝望,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天生的恐惧感。她苦苦寻觅这个人,为了什么?折磨韩玉溪,让他感受一下十年前她舅舅,她表妹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割开韩玉溪小腿处一处伤口,让其流血。将一瓶矿泉水瓶的口盖割开小孔,离地面50厘米高度放置在韩玉溪的身旁,让水一滴一滴滴在地面,模仿持续滴血的声音。割开的伤口流的血并不危及韩玉溪的性命,但足以让其精神崩溃。韩玉溪喊着叫着,她视而不见。过了一下午和一夜,第二天早晨,韩玉溪死了。死于内心恐惧。其实他小腿处的伤口早已愈合,只不过刘艺赟一直在暗示他的血越流越多,本来面色苍白的韩玉溪听后越发接近死白。

韩玉溪死了,他罪有应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他韩玉溪未得报应,而是时候未到。现在,他死了,是轮回的结果吗?杀了韩玉溪,刘艺赟心里并没有多大波动,仿佛她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开始收拾尸体旁边的一切,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她可以从任何角度抹去自己的犯罪痕迹,而韩玉溪先前做的一切就已经给她完美犯罪做了基础工作。

思绪渐渐回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刘艺赟准备收拾一下,准备离开,但她突然发现了一张纸条,看其字迹,是自己舅舅的。

在回家的路上,刘艺赟打了个电话给米晴,内容很简单,仅仅是道谢。挂断电话,坐着公交车上的她脑海中一直浮现那张纸条上的话语。

生命且有轮回,死亡亦有注定。